“400克”乐队:小体量焕发大能量
■张佳宁 牟思同
下过雨的夜晚,空气清新,令人沉醉。
灯光四射的舞台上,贝斯手、鼓手、吉他手、键盘手陆续调试好了乐器。主唱史汉栋回身看向他的队友,5个人像往常一样微笑着、默契地点了点头。
接下来的2个小时,是属于他们的时间——“400克”乐队毕业专场演唱会。
一声清脆的吉他独奏响起,安静的仲夏夜被划破。改编后的《怀念青春》作为开场曲目,带着强劲的摇滚风响彻在海军大连舰艇学院的上空。
“回望啊我们的青春啊,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,梦想滋养心中那片海洋,绽放出美丽独特的浪花/展望啊我们的青春啊,未来的航迹拼成一幅画,最美的风景在海疆万里,不说再见我们奔赴同一片海……”
伴随着动人的歌声,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,回放着5位年轻人军校生活的点滴。似一部光影流转的影片,他们满怀热情、富于创造,用饱含着情感和力量的声音为自己的青春配乐。
梦想——
“青春只有一次,为了理想我们意气风发”
“400克”乐队这个乍一听令人“一头雾水”的名字,是键盘手文艳华起的。来由很简单——“400克”也是“八两”,和她所在学员队队别“82”的谐音相同。4年前那个火热的夏天,正是在“82”学员队,5个同样满怀热爱、勇敢追梦的大一新生相遇了。
在文艳华父母眼里,她是从放弃留学那一刻开始“失控”的。
从小,文艳华就是人们所说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功课门门优秀,琴棋书画也很擅长。然而高考后,她拒绝父母做出的让她出国留学安排,踏上了一条“寻找自我”之路。
从放弃留学到进入大学、从参军入伍再到考上军校,一次次改变,又一次次尝试,文艳华的“叛逆”不仅比同龄人来得晚,持续时间也更长。直到在海军大连舰艇学院,拿着键盘玩起摇滚的她终于在能实现自己“舰长梦”的校园里,找到了尽情释放青春的舞台。
与文艳华不同,队长兼主唱的史汉栋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。
由于父母工作都很忙,没有多少时间陪自己,史汉栋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上了独自听音乐。不断流淌萦绕的旋律,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。
再长大一点后,史汉栋留意到父亲常常盯着衣柜里那件泛黄的军装发呆。自然而然,他也对部队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。
音乐和从军这两个梦想,相伴着史汉栋一路成长。因此,当成功考上军校,习惯从重金属音乐里获得力量的他,迫不及待地在学员队里发起乐队招募。除了文艳华,他还找到了吉他手葛辰瑞、贝斯手王滴和鼓手刘轩,不同专业的几个人一拍即合,以“400克”作为他们共同的青春符号。
有一个画面,总是鲜活地闪现在队员们的脑海里——
风沙滚滚的野外驻训场,面容黝黑、略带疲惫的大一新生,正整齐端坐着望向他们。当架子鼓、键盘、吉他陆续搬上舞台,学员们的脸上开始浮现期待。
“你说伤痕是勋章,就用它装点洁白的军装/青春只有一次,为了理想我们意气风发……”
电音和歌声在空气中交织碰撞,一浪高过一浪。队员们恣意演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《勇敢前行》,用摇滚的爆发感释放着自己的情感。
新训时爬障碍,文艳华训练刻苦,手、肘都磨破皮流了血。看着女儿身上的伤,视频那一端的父母满是心疼。但文艳华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,又让俩人再一次忍下“责备”的话语,默默支持着她的选择。
黝黑的皮肤和“浪花白”形成剧烈反差,史汉栋自豪地留下一张自拍。发给家人时,他的父亲格外欣慰。从刚入学的新生到专业比武第一名,史汉栋的不易,老兵父亲比谁都清楚。
从“寻找自我”到“坚持自我”,他们将理想写进了自己的青春之歌。
那些刻入记忆的画面里,队员们都忘乎所以地唱着,唱给台下斗志昂扬的新战友们。那些炽热的歌词,那些声嘶力竭的宣告,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痛快地抛向未来。
毕业前夕,海军大连舰艇学院“400克”乐队队员们进行排练。 刘家红 摄
热血——
“再强的烈日,没有把信仰烤化;再强的风浪,不会把意志击散”
加入乐队之前,吉他手葛辰瑞几乎就要退学了。军校生活并非影视剧那样多姿多彩,刚开始的枯燥和单调让他特别不适。
“让沸腾的青春沸腾吧!勇往直前的誓言滚滚发烫!”葛辰瑞第一次见到史汉栋是在学员队俱乐部里,他正弹着吉他喊唱着。声量爆发的一瞬间,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点燃了。
在“400克”乐队,葛辰瑞见到了王滴——一位曾经在海军陆战队服役的两栖女侦察兵。他喜欢听王滴聊部队的训练往事,“陆地猛虎、海上蛟龙”,短短的几个字,就唤起他脑海里那些很“燃”的画面。
然而,稍年长一些的队长史汉栋明白,别人赋予的情感只能奏效一时,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能真正体会。“舢板训练即将开始,或许他能在这里找到答案。”史汉栋这样想。
暑期如约而至。徒手操纵无动力舢板在海上航行,是学校战斗精神培育的传统训练课目之一。尽管葛辰瑞听说过,但训练的残酷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。
海面温度接近40摄氏度,毒辣辣的太阳烤在身上直发烫。长时间、高强度的划桨训练,让葛辰瑞和战友手上的水泡一天比一天多。晚上挑破水泡,白天接着练习成为他们的常态。
葛辰瑞粗略地计算了一下:如果每划桨一次前进4米,他们每天需要划动10公斤的木桨超过2500次。加上风浪、水流对舢板的影响,每天的万米长划训练下来,所有人都精疲力竭。
台风即将来临,小小的舢板就像一叶扁舟,在波峰浪谷中时隐时现。“一二,嘿!一二,嘿!”队员们呼喊着号子,顾不上海浪打在脸上,用力摇摆着木桨,完成了最艰难的考验。
一次5海里速度赛中,为了不被超越,队员刘家红硬是将整根木桨拉断,惯性作用下,手中的桨板硬邦邦地击打在胸口。队友宁进亮一直死死抓住桨柄,一抓就是一天,手指因为发炎肿得像萝卜。
在那段热血沸腾的日子里,大家一起摇动桨板的画面一次次冲击着葛辰瑞,他试着把那些真实的感受记录下来。
“再强的烈日,没有把信仰烤化;再强的风浪,不会把意志击散/闯海的汉子,是钢铁一样的战士……”
训练期间,葛辰瑞独立完成了《闯海汉子》的歌词创作。这首有血有肉的歌曲,随着跳动的音符强势流进了血液,为他注入了灵魂。
因为热血,所以青春滚烫。
舢板训练结束后,学院遴选了一批队员参加舢板横渡渤海海峡比赛。出发前,“400克”乐队现场演唱了《闯海汉子》为他们壮行。学员刘家红说:“就像战士出征前在高喊铿锵有力的誓言,让我们瞬间有了力量。”
成长——
“年轻的我们啊,愿做南沙太阳花”
鼓手刘轩是最后一个加入乐队的,“反差萌”是他身上最鲜明的特质。
看似腼腆的刘轩,有着火一样的内心和不服输的精神。他经常怯场却又渴望舞台,尽管架子鼓技术一般,却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气毛遂自荐。4名队友的接纳,让他第一次觉得突破自己是如此幸福。
为了解决刘轩在台上放不开的问题,大家总带着他一起参加队里组织的各种活动。史汉栋和他一起参加微讲堂,爱踢足球的葛辰瑞拉着他融入球队,文艳华和王滴充当他演讲的观众……
一个夜晚,令刘轩难以忘怀。露天舞台中央,“400克”乐队正为驻训学员们进行慰问演出。欢呼声、叫喊声涌起,周围一片雀跃,大家毫无保留地宣泄着自己的热情。
当歌曲第一次高潮结束,忽然,刘轩即兴变换方式,打出了23秒的加花。爆裂的鼓点,让现场再一次燃烧到高潮。那一刻,刘轩强烈地感觉到,自己不仅点燃了身边的战友,也向曾经在这片驻训场上茫然的自己,交上了一份青春的答卷。
演出回来不久,刘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——创建Arduino创梦俱乐部,研究人工智能技术,完成自己另外一个梦想。
不排练的日子里,队员们的身影总是活跃在校园里,每个人都感受着自己的成长。葛辰瑞获得了海军“勇士杯”足球赛亚军,文艳华在模拟联合国大会上展开唇枪舌剑,王滴带领战友们在学院举办的“纪念一二·九运动”长跑中夺冠,史汉栋入选海军“入伍第一课”巡回宣讲团成员……
当然,最让他们难忘的,还是一个月前的毕业航海实习。
1800余海里的航行,让文艳华刻骨铭心。晚上,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,准备去见习值更。忽然,飞溅的浪涌拍打上舷窗,舰艇猛烈地来回晃动。一阵阵眩晕下,她的胃里也翻江倒海。
接更的时间一点点临近,文艳华赶紧取出一卷垃圾袋拿在手上,强忍着眩晕走到了战位上。机电舱内的高温夹杂着隆隆声响袭来,文艳华索性把垃圾袋挂在了耳朵上,一边呕吐一边坚持。
另一边,葛辰瑞要在晃动的船上完成精准的海图定位。忍着身体的不适,他一头扎在海图桌前,一次又一次用罗经看导标,不断将误差越缩越小。
实习的日子过得飞快,他们也在拔节成长,变得更加果敢,更像一名铁骨铮铮的军人。
“风吹过脸庞,朝阳洒在肩膀/我们穿行在汹涌的波涛上/洁白的浪花,在年轻的眼里闪着光芒/驾驶战舰远航,是我无悔的青春,是炽热的理想……”
随舰航行给了队员们无畏前行的勇气,他们把实习生活的点滴和对大海的情怀都融进了歌曲《大海余音》。
王滴说,他们很想去南沙看看。听舰上的老班长讲,守礁的官兵们每次前往岛礁执行任务时,都会带上一些“太阳花”的种子。等到完成任务换防的时候,这些种子便也开花了。
如今,队员们就要毕业了。实习结束前一晚,“400克”乐队队员把演出搬到了甲板上。在浩瀚的大海上,他们轻轻吟唱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之歌:
“背起行囊去远方,奔赴大海去追梦,年轻的我们啊,愿做南沙太阳花……”